锦衣绣春
1.
京城边边儿上有个破落的驿站，旁边紧邻个茶馆。茶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，又在个偏僻的地界，可人们反倒络绎不绝。
原因便在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苇先生。苇先生可是京城的名嘴，说的书新鲜又有趣儿。据说苇先生是店老板的亲戚，所以才对这么个破落茶馆这么照顾。
今儿苇先生又开张了。
恰逢会试将近，举子们进京赶考，所以人显得格外多。
“想必各位知道大明朝吧，"底下响起一片嘈杂的附喝声。
“那大明朝最出名是什么呢，一个是太监公公，一个是奶奶妈妈，最后一个便是——”苇先生不紧不慢地掏起陶壶灌了口茶汤，又清了清嗓儿，底下扎着个小角的男娃着急的跺脚。
“小子别着急呀，咱们茶还没喝完呢，让台底下各位伯伯们告儿你，"苇先生笑呵呵的，扯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弯着。
小男娃左右望了两望，又着急又怯的小模样逗的人笑，一道粗哑的男声响起来
"锦衣卫呗！”
“对喽，锦衣卫！话说那大明朝洪武年间……”
2.
卫长崎卫佥事，年二十有四，已成了朝庭四品大员，谁人不称一声年少有为？若是平时，早就有人巴结上了，可如今却没人敢巴结他。
问问官职就知道了，正儿八经的锦衣卫佥事，谁敢巴结？一不小心人头落地还没地儿申冤呢。
若是平日里，一个锦衣卫佥事还不至于如此叫人闻风丧胆，可谁叫这个佥事姓卫名长崎呢？这可是个连师傅都送进诏狱的狠角儿！
两小太监在殿外守着，正是倒春寒，俩人一边抖腿一边碎嘴子。
“小德子你是不知道，他亲自领着喽啰把宋大人——噌”
刀出鞘的声音。
小德子被溅了一脸的血。
“啪嗒”血滴在地面上，绽开一朵花。
“大大大大人，奴才该死，奴才也不是有意的呀，奴才被小善子——呃”
人头在地上滚了几下，停下了。仔细一看，它眼睛还没闭上，正死死地盯着卫长崎的方向。
“留一个人清理干净，剩下的跟我走。”
一队锦衣卫走在明宫长长的甬道里，领头的那个眉目俊朗，正是卫长崎卫大人。
3.
要说今年开春最出名儿的大案是什么，连巷子口五岁小儿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，那便是那郭侍郎案。
郭桓案贪污了四千多万担粮食，联合几乎整个儿六部的官员欺上瞒下，却硬生生没被锦衣卫发觉。要不是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觉察出不对劲儿来，这桩大案恐怕就埋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了。
要说这其中没有锦衣卫的一份，谁信呀。
被查出来的这个人，就是领卫长崎入门的老师宋九环，指挥同知宋大人。
卫长崎自小家境不好，爹死得早，只剩个老娘拉扯着长大。
他娘从小盼着他功成名就，靠早年给人家当家奴时攒下的银子给他请教习先生，请来的都是些绣花枕头，没一点儿用处。
后来他长到十五岁，他娘也没了。
卫长崎便拿了只碧玉耳坠子去娘先前侍候的小姐家求人。
小姐和娘的关系很好，后来小姐嫁人，娘也嫁了人，小姐给了娘个碧玉耳坠留念想，叫娘有了什么难处就拿着找她。
现在的小姐已经成了宋夫人，也就是当时还是锦衣卫佥事的宋九环的正夫人。
宋大人很珍爱夫人，也就对宋夫人故人的遗孤爱屋及乌。
以至于后来把卫长崎领进锦衣卫里，配了把绣春刀。
4.
卫长崎和宋九环同住四年，共事五年，加起来一共有九个年头。
他自然知晓宋九环是个怎样的人。
带着一点儿天真的正直，不合时宜的良善和愚昧的忠贞，当然还有害死他的愚孝。
宋九环自小生长的环境几乎和卫长崎差不离。
爹早死，娘把他养活大，只不过他上边还有几个兄长一起拉扯他。
宋九环人有出息，有又机遇。
被贵人赏识后直接进了鸾仪司，后来便改成了锦衣卫，娶了个小官儿的独女也就是宋夫人。
宋九环一人得道，他十来个兄弟姊妹也想着鸡犬升天，老母亲被人叫了一声老夫人就颐气指使起来，叫宋九环关照几下他那吃不起饭的兄妹。
大明官员的俸禄一如既往的低，养活自己的小家尚且可以支撑，但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却有心无力。
兄弟姊妹天天到宋府打秋风，老娘在上面施压，温和的宋夫人被逼得越发暴躁，宋九环苦不堪言，家庭分崩离析。
恰巧郭桓联系上了他。
最令人悲哀的是什么呢？是一个正直的人被迫折了腰，低下了高昂的头颅。
5.
事发时，宋九环正翻着卷宗。
他看了一眼来人，从容地摘下配刀放在一边儿，又掸了两下飞鱼服。
卫长崎赶到时，宋九环已经死透了。
他转身夺了匹马，跑到宋府。
宋夫人穿着一身素端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椅上，腿上放着个盒子。
宋九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，他甚至把自己知道的贪污腐败官员一一罗列下来，里面还有他自己，他事无巨细，像记录别人的案件一样刚正不阿。
这是以热血为墨忠骨作笔写就的。
卫长崎凭这份名单成了卫佥事，被人恨得牙痒痒，到处传谣言卫长崎逼死了他师傅。
卫长崎不在乎，他走在明宫长长的甬道里，身后是大明江山，身前是万丈斜阳。
宋九环教他，要忠直。
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，守大明万古无疆。
6.
“卫长崎从此一路扶摇而上，成了锦衣卫里头一名，是大明皇帝跟前儿的红人，卫指挥使。”
故事结束后那个扎小角的男娃呆呆地回不过神来，苇先生用折扇敲了下桌子，“啪”地一声把小孩吓一跳。
“今儿就到这儿，明儿继续。”苇先生转身下了台。
“孟张，有无异常？”苇先生刺啦一声掀下了面皮“我没发现。”
“并无异常。”茶馆老板答。
“你看见我儿子了吗？长得像他娘。”
老板笑了一下“是，像秀娘。秀娘怎么来京城了？”
“唉，这不我明面上是在京城作活吗，就也来了。也不知道咱们这当暗线的，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快了，天下太平了，咱们也就没事儿喽。”
“是，快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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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给个心心好不好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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